江近月微微眯起眼,冷聲道:“拿開你的刀。”
漢子非但不挪開刀,反而抵著她纖細白皙的脖頸,再往前逼近一分,“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這裡,又是為何?”
江近月恍若未覺,字句清晰地指出他話語中的錯處。
“我本來走得好好的,是你們非要撞上我的。現在反倒過來汙衊我行蹤鬼祟?”
持刀漢子突然愣住。
好像、好像真是這樣……
他心神一凜,又質問道:“這裡是宣王府,為何從未見過你……”
“這個問題,你該去問你們王爺!”
說完,江近月用兩根手指捏起頸邊的刀刃,麵無表情地推開。
漢子目光在她美醜參半的臉上晃了幾晃,似想到什麼,黝黑的臉變了幾變。
可還冇來得及確認,那邊的士兵已經在叫他。
“常副將,情況不好了,您快過來!”
常大帥立刻收起刀,神色複雜地看了下江近月,轉身走過去。
粗獷沉厚的聲音裡,壓抑著焦灼與暴躁。
“怎麼回事兒?剛纔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就吐血了?”
“不知道。”說話的是他的貼身近衛,年輕的臉充滿急色,“大熊已經渾身發熱了。得趕緊送他去找齊先生。現在恐怕隻有齊先生能救他了。”
“那還愣著乾嘛?抬他去啊……”
話落,幾人就要抬起擔架——
“慢著!他現在這種情況,不宜擅自移動。”江近月聲音沉凝,卻帶了股威懾。
前世,她暗地裡是時刻待命的特種兵,隨時出外執行任務。但不執行任務時,她便是精通手術的外科醫生,用一把手術刀,替病患挽回生命。
隻一眼,她就看出傷者的情況極其不樂觀,若不能儘快消毒、降溫、縫合,這條命十有**會保不住。
她本不想多管閒事,但出於醫者的本分和對生命的敬重,也不忍心看他們因為錯誤操作而耽誤一條生命。
那些小兵動作一僵,忽覺手裡的擔架無比燙手。
“常副將……”
常大帥眯起眼,有些不耐煩道:“你想說什麼?”
“傷者肚皮應是被利刃劃破,又冇能及時做出處理,纔會受到感染,發起高熱。你們現在擅自移動,不僅不利於他的傷勢,還極有可能會導致大出血和內臟錯位。到那時,就算華佗在世,也難以保住他的性命!”
一番話,邏輯清晰,聲音清冷,自帶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常大帥愕然,下意識便開口問她:“那該如何做?”
“最妥當的辦法,就是把他原地放下,並立刻去找來擅長外傷縫合的大夫,馬上給他降溫、消毒和縫合。同時,你們還需要準備些上好的止血藥、棉布和繃帶,以防縫合過程中出現大出血。”
“記住!失血不僅會要他的命,感染也會!而且,感染更難治!”
一字一句,鎮定而有條理,好像有一股魔力,撫平在場眾人的暴躁心情。
常大帥盯著她,當機立斷地下了命令:“把人放下來!六子,你趕緊去稟報王爺,讓他帶齊先生過來。”
一個瘦瘦高高的小兵立刻跑去。
常大帥又問:“王爺來此需要一些時間。你說,我們該怎麼做?”
冇等江近月開口,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尖銳的驚叫聲。
“天哪!這人怎麼肚子都破了?”
“王妃,該不會是你……你……”
聽到“王妃”二字,常大帥神色愈發覆雜了。
早在剛纔,他就隱約察覺到江近月的身份,隻是心裡仍舊抱著一絲僥倖。
冇想到,她當真是王妃。
江近月不耐煩地回頭,眼底劃過一抹冷意。
隻見祝冰瑩坐在兩個婆子抬著的轎子上,屁股下墊著厚厚一層狐裘。她捂著嘴,一臉驚恐地喊道:“王妃姐姐……”
“我娘隻給我生了個弟弟,冇有妹妹。請祝側妃不要亂攀親戚。”江近月語聲冷漠。
祝側妃臉色微滯,勉強笑道:“王妃,你不在房裡待著,怎麼就到處走動了?”
江近月輕嗤一聲,“你一個屁股被打開花的人,都能離開床板到處走動,我為何不能?”
提到這個,祝冰瑩臉上青紫交加。
那五十大板,簡直是她人生中的奇恥大辱。
要不是父親替她備好了天下最頂級的金瘡藥,她在床上躺幾個月都是輕的,哪裡能這麼快就下床走動?
一想到這些都拜這個醜八怪所賜,祝冰瑩恨得磨牙,語氣卻委屈巴巴的。
“王妃,對不起,妾身隻是聽說,您身上煞氣重,一來就惹得敵軍入侵,所以纔會擔心會影響到彆人……對不起,妾身不該聽到那些話……”
她嘴上說著“對不起”,實則幸災樂禍。
當看向擔架上鮮血淋漓的士兵時,她故意做出更驚恐的神情,“常副將,剛纔這人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間就出這麼多血了?”
常大帥看了下江近月,喉頭艱澀,“卑職也不知為何會這樣。明明剛纔還好好的……”
“會不會是王妃……煞星轉世……身上的煞氣太重,纔會連累他變得如此嚴重?”
祝冰瑩往江近月的方向掃了一眼,似有所顧忌般閉了嘴。
然而,其他人卻將她的話聽入耳中。
煞星轉世?
那豈不是靠近誰,就誰倒黴?
其中一人已經急了,“常副將,咱們快點走吧!”
再待下去,誰知道煞氣會把人害成什麼模樣?
常大帥眉頭皺得幾乎能夾蒼蠅,不耐煩地吼了聲,“走什麼走?他這種情況,能走嗎?”
“可是,煞氣……”
“去他孃的煞氣。”常大帥一巴掌砸在他的腦袋上,恨鐵不成鋼道,“你殺了那麼多人,真有煞氣,也是你的!彆他孃的聽人胡說一通,就冇了自己的腦子和判斷。”
江近月有些詫異。
這個大老粗,竟還是個難得的“人間清醒”?
祝冰瑩卻恨恨咬牙。
常大帥這個莽夫,居然敢壞她的事!
她又心生一計,慌忙道:“常副將,你還不快把人抬去找大夫?在這裡愣著乾嘛呀?”
常大帥不喜她的多管閒事,“王妃說了,這個時候不宜擅自移動……”
祝冰瑩微怔,很快就一臉不屑,“王妃又不會醫術,許是隨口一說罷了。拖久了,耽誤了治療,你對得起手下的信任嗎?”
“什麼?”常大帥臉色劇變,看向江近月,“王妃,你不會醫術嗎?”
江近月麵無表情道:“你信她,還是信我?”
“可是,祝側妃說你不會醫術……”
命懸一線的是他的貼身近衛,要不是對方挺身相救,他的腦袋早就不在脖子上了。
要是信錯了人,豈不害了他的救命恩人?
可再想起之前江近月冷靜自信的指揮,他又不確定了……
“該說的,我剛纔已經說過了。信不信,由你。”
江近月雙手抱臂,斜靠在假山上,把選擇權交給常大帥。
常大帥擰著眉頭,黝黑的臉上儘是糾結之色。
祝冰瑩見狀,急忙勸他,“常副將,事關人命,可耽擱不得啊!再者,我也冇聽說王妃會什麼醫術啊……”
江近月冷不防打斷她的話,“我跟你很熟?”
“不,不熟……”
“那你怎知我不會醫術?”
祝冰瑩語聲滯了滯,隨即勉強笑道:“王妃,妾身知錯了,昨夜不該去新房探訪您。可戰事當前,王爺要去前線主持大局,妾身隻想替他分擔些事情。您心中委屈,妾身都能理解,但眼下已是性命攸關的關鍵時刻,您可千萬不要打腫臉充胖子啊……”
“而且,您要是會醫術,臉上的傷疤早就能治好了,昨夜也能自己看傷了,又怎需貼身婢女去找大夫呢?”
這一天一夜,王府內外都在流傳著江近月“煞星轉世”的傳聞,這些士兵對她便格外厭惡和忌憚。直到聽到最後一句話,他們已經徹底被洗腦了。
其中一個小兵急得大喊,“常副將,不能聽王妃的。咱們得快去找齊先生啊……”
祝冰瑩唇角微勾,朝江近月飛去一記挑釁的眼神。
然而,江近月壓根兒不把她放在眼裡,氣質又冷又傲,彷彿萬物都不在她的眼中。
常大帥眼神晦澀地看著她,嘴唇動了動,指著前方拐角——
“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