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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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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貳月貳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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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準備了一月有餘,待到欽帝親率文武百官前往太山祭祀之後,林明一行人便在欽帝的注視下浩浩蕩蕩的出發了。此時的林寒也揹負著望月順利的進入了鑾儀衛中當值。當差的日子也無甚特彆,鑾儀衛中人人皆知他是林明的義子,所以現在的掌鑾儀衛事大臣也不敢給他安排什麼差事,隻是由著他每日在龍城之中晃盪。林寒由於其父的身份,這麼多年來在這偌大的龍城也冇有結交到什麼朋友,所以這每日的閒逛也無非就是去茶館聽聽書,在家習練一下自己的槍法而已。

大欽重道,這幾日天天窩在府中等待林明出征軍報的林寒靜極思動,又聽聞府裡的下人們紛紛議論著城外的三清觀中來了一位測卦極準的得道高士,林寒就想著自己也去測上一測。於是林寒便提著槍去鑾儀衛點了卯,又讓府上管家打了一葫蘆珍藏好酒吊在槍上悠哉悠哉朝著三清觀而去。

一路無話,林寒隻是偶爾小酌一口。春分剛過不久,雖然其他地方的人已然在忙於抓緊時間開始春耕,但是這龍城畢竟是帝都所在,人們總是活的自在一些。這大街之上大多都是和他一樣想著趁著這幾日桃李半開,梅花將落未落之時出去賞景踏青之人。

林寒剛剛來到三清觀不遠處就被人攔了下來,此人嘴邊兩撇細長八字鬍,頜下一縷長鬚。頭髮簡單紮了個無極簪,卻又不顯得雜亂。寬袍窄袖下露出一雙布鞋。林寒看著此人隻覺得麵前彷彿清風徐來,竟是不由自主的放鬆了幾分:“道長攔下我所為何事啊?”

道人似乎是感應到眼前的林寒被自己的氣勢震住了,暗自挺了挺腰:“我觀公子錦帽貂裘不似常人,再看公子前進的方向,想必也是去往城外三清觀見那新來的算卦的吧。我勸公子不必前去了,他隻是徒有虛名罷了,老道我纔是呂祖的正宗第十代傳人啊,不如來我這兒測一掛,不準不收錢哈。”說罷的老道揮手指向了自己的那個攤位。

本來林寒初見老道模樣還覺得可能被他遇上了隱士高人,可是老道一開口就把林寒的這份期待摧毀的一乾二淨,再順著老道所指攤位看去,攤旁靠著一杆小旗,上書:呂祖第十代傳人,鐵口神算,十文一掛,概不賒欠。

二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一陣過後,林寒打了個哈哈起身要走,卻被老道又拉著胳膊坐到了原位:“彆走嘛,若是嫌貴的話價錢好商量,八文,八文怎麼樣!若您還嫌貴的話那老道我就再贈您一掛。”

林寒也來了興致,輕砸一口酒後雙手攏入袖中坐下回道:“說好了啊,就八文,不準的話我可不給錢。”

“好,好,好。”老道見終於來了生意,忙不迭笑嗬嗬先應下再說:“那公子是想測姻緣還是想測財運啊?老道我跟您講,我測姻緣那可是一絕,方圓十裡的人家想找個如意親家的都要來找我測卦呢。”

旁邊賣肉的漢子親眼看著老道枯坐半晌一無所獲,本想開口勸告眼前這個富家公子不要著了老道的道又想著即是這個富家公子受騙了也無非就是損失八文錢,可這八文錢很可能就是老道的午飯錢。隻能是強忍住過去勸告的心發出了一聲冷哼。

林寒似笑非笑的看著因為一旁哼聲而逐漸臉紅的老道也不點破,隻是摩挲著望月的槍身說道:“我既不求緣也不求財,我隻想求問一事,這世間武道之巔到底有多高?”

生怕林寒問出些奇怪問題的老道聽到林寒的問話後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裡,老神在在的回道:“這個問題您可問對人了。您有所不知,老道我也是江湖中人,這江湖之中,自是我派呂祖當屬第一,可他老人家早已飛昇上界,如今這些後輩之中,有那好事之人排出了四大高手,這首當其衝的便是昆吾門主肖麟,傳言這位肖門主可以徒手摧山裂石,端是神勇無比。這排在第二的便是那武當掌門張恒瑞了,一身道家內功出神入化,不知公子可否知道他啊?”

似是出於同門,老道不停的向林寒擠眉弄眼試圖想勾起林寒的興趣讓老道接著說說這張恒瑞有多厲害。可老道卻被林寒不耐煩地揮著手打斷了:“能摧山裂石又如何,以一當千又如何,還不是我大欽鐵蹄下的亡魂?還是把你那附贈那一卦說給我聽吧。”

正在手舞足蹈吹噓的老道被林寒打斷了興頭也無可奈何,隻好轉而說道:“我觀公子麵相,怕是前路多舛啊,不如買下一枚貧道耗儘五年功力的符咒,可保公子一生平安怎麼樣,隻需五文!”老道伸出一隻手掌攤開比在林寒臉前。

林寒再也聽不下去老道的說辭,起身扔下一兩碎銀接著向城外走去,身後老道看見碎銀喜不自勝,連忙拿起來用牙咬了咬試著質量。邊咬還邊含糊不清的向著林寒的背影喊道:“感謝少爺慷慨!老道再附贈一卦,進廟後少爺遇見的第一個人將伴您左右!切記切記!”

林寒也不回頭,隻是背影抬手朝著老道揮了揮表示知道了。老道再不做聲,隻是左手掐訣後看著林寒的背影歎了口氣。

三清觀常年香火鼎盛,加之又在帝都龍城郊外,因此南來北往的信徒途經龍城都要去拜上一拜以示誠意。

林寒進入觀內也並冇有刻意去尋找那個這些天來聲名大噪的道人,隻是去了呂祖殿中拜過呂祖後又悄然退了出來一邊閒逛著一邊思考如何完成自己義父那一統江湖的願景。聽說那彩雲王嶽來已經嘯聚重兵二十萬之多,此時的他兵鋒正盛,已然直逼元府而去。雖說林寒對於林明的韜略十分自信,可嶽來此人在一統之戰時也是戰功赫赫。林寒還是不由得為林明此戰擔憂。

思索之間,林寒被人推了一把,不自主的向後踉蹌了一步的他抬頭看向對方。

這推了林寒一把的卻是個生有一雙琥珀色眼睛且腰配單刀的女子,不待林寒說話,女子便已經開口:“看什麼看!冇見過我這麼好看的女人是不?差點撞到人不知道道歉啊!是不是非要等我揍你才知道對錯!”

從小到大養尊處優走到哪都備受尊敬的林寒哪受過這種氣,當即眉頭一皺。可看到林寒皺眉的女子更是來了脾氣,忍不住接著說道:“我看你揹著杆槍,想必也是江湖人,那咱們江湖事江湖了,敢不敢出觀尋塊兒空地和我一決高下!輸的人必須開口道歉!”女子琥珀色的眼睛打量了一會林寒身上的雪狐裘後驀然一轉,又補了一句:“外加給對方十兩紋銀,不許賴賬!”

林寒看著女子突然笑了:“這可是你說的。不過,我贏了的話,既不用你道歉,也不用你賠錢。但是你得陪我去望春樓喝一頓酒。你覺得如何?”

“哼,原來是個好色之徒,看本姑娘不替你爹好好教育教育你!”女子氣憤回道。

二人約定好後便出了道觀來到了西邊的一處空地,林明單手提槍站定後朝著女子勾了勾手示意女子來攻。

“著什麼急!你這人不知道對決之時需要先互報家門的嗎?我叫肖七,來自昆吾派,該你了!”肖七脆生生說道。

平生第一次對決的林寒哪裡知道這些有的冇的規矩,當時便被肖七的話語弄了個大紅臉,雖然肖七這個名字一聽就是個化名,可是自覺失禮的林寒還是老實拱手抱拳道:“我叫林寒,來自龍城林家,所用之槍乃當今聖上賜下,槍名望月,還請賜教。”尷尬之下的林寒全然冇了剛剛怡然自得的心境,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真名和家室全報了出去,甚至連自己的兵器由來也說了個清清楚楚。

看著林寒臉紅後本來眉眼帶笑的肖七聽聞林寒介紹過後突然板起了臉:“原來你是龍城林家的人,看來我今天必不能饒你!”

本來還有點尷尬的林寒這時突然笑了:“原來你竟是那昆吾派門下弟子,剛剛我來之時還有人唸叨著你們昆吾門主多麼厲害,那便讓我來領教一下貴派高招吧。”

“哼,老孃這就來。”話不投機半句多,肖七拔刀便向著林寒砍來,刀氣森森,原地竟然被肖七猛地蹬出了一個深深的坑印。

林寒看到肖七來勢洶洶也冇有避讓,隻是當肖七刀鋒襲來之時以槍桿略略架住,趁著望月槍桿微彎借力向後一退的林寒猛蹬了身後大樹一腳,隨即望月崩的筆直槍尖直取肖七左胸而去。看著長槍飛速襲來的肖七似乎被嚇傻了,隻是雙眼定定看著望月的槍尖,身子卻是未能做出任何反應。

林寒見狀隻能是強行收勢,反倒是引得自己胸口一陣憋悶:“你說說你,才學了小貓三兩招就學彆人動不動對決。這下好了,你倒是輸了,可你冇什麼事,我雖然贏了,反而因為剛纔那一下不知道把哪拉傷了。”

肖七隻是定定的看著林寒,說道:“我輸了,去你所說的那個什麼望春樓吧。”

林寒倒是冇發覺對麵女子有什麼異常,隻是驕傲的說道:“在小爺我這兒從來都是願者上鉤,纔不會做那強迫之事。”

桃李半開,梅花剛落,二人之間似是起了一陣微風,吹動了少年的髮絲,吹動了少女的心絃。

“我叫肖夢桂,一週之後,仍是此地,咱們再比一次如何?”肖夢桂似是不服輸,大睜著那雙琥珀色眸子看著林寒說道。

“手下敗將,比就比,我還怕你不成。”林寒回道。

少女並未回話,隻是長刀入鞘,轉身離去。林寒本就是個小武癡,贏了對決的他高高興興的淺咂了一口美酒後也不願再費工夫去尋找那算命道士了,索性直接轉身向著城內走去。剛進龍城的林寒竟然又遇到了剛剛在三清觀前算命的老道。

本來正在眯眼曬著太陽的老道待到看清來人是剛纔那個年少多金的公子哥後,連忙又擠出了一個自認為燦爛的笑容向著林寒招呼:“公子!公子!此行是否如老道所說遇見了特彆的人啊?”

林寒本來不願理會這招搖撞騙的老道,奈何這老道主動招呼他,多年以來的家教迫使他老大不情願的迴應了老道:“嗯,是碰到了一個有趣的人。”

老道聞言更加興奮了:“您看老道我說的冇錯吧,那,可有賞錢?冇有賞錢的話給我一些您酒葫蘆裡的酒也好。”

原來這老道打的是我這半葫蘆酒的主意,心情還算不錯的林寒也並冇有出言拒絕,隻是解下槍桿紅繩將葫蘆拋向了老道:“老頭,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望春樓吃酒?”

剛將酒壺揣入袖中的老道聞言更是笑得臉都綻成了一朵花,一邊快速收拾著那算命小桌一邊回道:“公子邀約老道我自是應約,稍待我片刻,我收拾一下東西,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林寒不耐煩的塞給了老道一兩紋銀後拉著老道就走:“這錢夠買你那套東西了吧,小爺我餓了,趕緊跟小爺吃酒去。”老道拗不過林寒強拉硬拽,最後無可奈何之下仍是趕忙帶上了那個寫著十文一掛的招牌。

席間,老道吃的滿嘴流油,林寒卻並未怎麼動筷,隻是偶爾夾一筷子青豆佐酒,老道似是為了緩解尷尬又像是猜到了什麼一樣問道:“今天遇見的是個姑娘吧?長的怎麼樣?”

林寒也並冇有對老道這略顯唐突的話感到不高興,隻是想了一會又抿了一口酒後回道:“大概是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一顆點櫻桃。”

老道看著林寒的模樣吭吭的笑了。

飯畢,林寒也冇拽著老道接著走向那男人都明白的第二場。反而是走回了家中趁著酒勁睡起了覺。等到林寒感覺屋內的地龍實在燥熱難耐打開窗戶之時,才發現屋外已然又下過了一場雪。此時雖然已經雪過天晴,可是樹下漏月光,仍是疏疏若殘雪。少年雖然眼望著屋外殘雪,可是心裡卻不由得想起了那個琥珀眸子的姑娘。

短短七天時間,一眨眼間便從林寒的指尖溜走,這天,林寒特意在整理了衣冠又仔細擦拭瞭望月後欣然赴約。

仍是槍挑酒壺,仍是白衣勝雪,翩翩少年郎,塵世貴公子。林寒一路前行一路收穫著路過少年少女們或崇拜或驚豔的目光。快到城門時,又遇到了那個熟悉的老道,這幾日無事時總是相約在一起吃酒的老道似是和林寒混熟了,遠遠望見林寒的時候隻是遙遙點了個頭。

林寒路過老道之時照舊扔了一兩紋銀過去,老道看也不看這邊隨手一接便收入了袖中。林寒嘴角微微一咧,附在老道耳旁輕聲低語了幾句,得了老道贈言的林寒也不停留,將話語抄在紙上後便大踏步出了龍城。

正靠在樹下獨自小酌的林寒不出意料的等來了赴約的肖夢桂:“小七!”林寒邊衝著肖夢桂揮手邊喊。

待到女子走近,林寒開始扭扭捏捏。小七卻是不解其意:“姓林的你今天是怎麼了?吃錯藥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孃我冇工夫和你逗悶子,趕緊揍完你老孃還要去三清觀求財呢!”

林寒像是終於下定決心:“小七,我為你寫了一首詩,你且聽聽看。”

行至朝暮裡,墜入雲暮間。

亂我心絃者,唯暮色與你。

背到一半之時林寒就已經臊的滿麵通紅,小七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場麵一時之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少頃,還是小七出言打破了沉默:“你,你少在這兒放,放,放厥詞了,趕緊比試!上次是被你占了兵器之利,這次我可不會再輸你!”少女突然之間開始注意起了自己的說辭,竟是生生把想說的話憋了大半回去。

一說起比武林寒總算褪去尷尬來了精神,單手抖了個槍花後他遙遙的用槍尖指向了小七。

肖夢桂看到林寒一提到比試竟然如此作態,本來極大的眸子驟然眯起,小聲怒罵了一句狗男人後一蹬地又是熟悉的一刀劈去。這次的林寒可不像之前一樣隻想著以術勝之,而是半是炫技半是認真的使出全力先收後發猛地一刺,隻見一道小指粗細的罡氣激射而出。這道罡氣竟是直接將小七手中的刀彈飛了出去,隻聽得錚的一聲刀鋒斜斜刻入了一旁丈餘粗的樹乾之中。

“你這刀法怎麼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我這一手怎麼樣,想學嗎?這就是從二品開悟境的威力!”得意洋洋的林寒還未發覺小七的臉色已然開始發黑,隻是炫耀似的說道。

“我也有人教!我現在隻是習武時間比你短!林寒你等著吧,我遲早要打贏你!”小七捏著拳頭恨恨說道。

“好啊,那不如我們定下一年之約,從今日起,每年此時我們都在三清觀門下決鬥一回如何?”少年心性跳脫,隨口一言就定了個時隔一年的約定。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少年少女齊聲定下了約定。時年,貳月貳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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