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桌前，聊著聊著便提到今日的白衣公子。
“那公子還算個可人，給姐姐你留了一兩銀子，不是貪圖便宜之人，想來這茶餅也能送到那漕幫大哥手上。”
宋引章一邊說著話，一邊吃著三孃的果子，再配上桂花茶，好不愜意。
一旁的三娘接著說道“這漕幫大哥是個實在人，這錢塘的外來客，十個有八個都得聽他推薦來茶坊坐一坐，確實該贈茶餅感謝一下。”
趙盼兒喝著茶笑著應和她倆。
三年前漕幫內亂，這漕幫大哥遭人背叛，受傷落水，被趙盼兒所救，便一直記著這份恩情，時不時帶著漕幫的兄弟來捧場。
趙盼兒的茶坊能如此之快的在錢塘有一席之地，這位大哥也有很大功勞。水路漸興，這位大哥不能常來，便向來錢塘的外來客推薦趙盼兒的茶坊。
“杜姐姐，你做果子這麼好吃，不要賣豬肉了，去賣果子吧！我一定天天照顧你生意。”
說著又吃了一個，一臉滿足，十幾歲少女的明媚天真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儘致。
“三娘，引章說得對，你手藝這麼好，你應該好好考慮我之前的提議。”
“做茶點在姐姐茶坊寄賣嗎？”
“你又知道了？”趙盼兒笑著打趣宋引章，伸手擦掉她嘴角的糕點。“我考慮考慮。”
拉起杜三孃的手“杜姐姐，還考慮什麼呀，你手藝這麼好，姐姐可不會坑你。”
“我都不敢想象，這茶坊以後有好吃的茶點和好喝的茶，生意會有多紅火。”
“對，三娘，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在我這裡寄賣茶點。”伸手覆在三娘被握住的手上。
說著三人對視一笑，“好！那我明天就早點收攤，過來和盼兒商量做什麼茶點。”
搖曳的燈火，給寂靜漆黑的夜平添幾分溫暖，讓人有了期盼。
趙盼兒屋舍，宋引章正坐在榻上，看著趙盼兒洗漱。
“姐姐你什麼時候收拾好呀，今天一看見你，便知道昨晚你肯定又做噩夢，冇睡好。”
提起噩夢，便又想起昨晚夢見的宋韶儀，對趙盼兒來說唯一的噩夢便是在夢裡宋韶儀也冇能活成。
“就來，不要擔心，是昨晚風聲太大冇睡好。”
躺在床上，一閉上眼睛，趙盼兒好像又回到了十五歲的那個夜晚，自己又失去了一個親人。
趙盼兒十四歲的時候聞名杭州，與早已憑琴藝與容貌出名的宋韶儀相比，獨特之處便在於舞跳得極好，以及那份懵懂稚嫩。
十五歲時，錢塘太守設宴，召樂妓獻藝，宴會結束後太守留下趙盼兒與宋韶儀為貴客加演。
當時趙盼兒並不是提前一個時辰回的樂營，也不曾身體不適。
二人如約前往太守府會客庭院，一路走來隨從丫鬟少之又少，越靠近庭院，越尋不到他人蹤跡。
宋韶儀參宴多年，不是冇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無非是這些達官貴人生了什麼齷齪心思。
“盼兒，記住了，等會兒宋姐姐叫你跑你便跑。”
“宋姐姐，可是他們想做什麼？”
“不知道，小心總是好事，總歸我會護著你。”
“宋姐姐，你不必如此，我都明白，平日裡這些人看我的眼神，就像那盯著獵物的惡狼。”
“盼兒”緊緊握住趙盼兒的手，眼角泛起淚花。
“平日裡樂營的姐姐們若是參宴徹夜未歸，多半是被這些衣冠禽獸困住了。”
“縱然有律法規定，但這律法不是護著我們的，若是他們官官相護，我們待如何。”
“根本毫無辦法！”
“姐姐，你莫怕，盼兒陪著姐姐，也護著姐姐。”
兩人最終還是來到庭院，正欲敲門，便聽見屋裡傳來太守興奮的聲音。
“大人，此次朝廷的撥款已經送到，是否跟往年一樣，四六分成。”
“嗯，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下官明白，您放心。”
宋韶儀與趙盼兒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震驚，聽著屋內即將結束的談話，宋韶儀輕推著趙盼兒，將其推到拐角。
“姐姐。”
輕聲說道“乖，回去等我。”
說完轉身，弄出些微聲響，快步走到門前，輕叩房門，“大人，樂營宋韶儀求見。”
“吱呀”房門被打開。
“還請大人恕罪，趙妹妹突感不適，已回樂營，為不耽擱大人的要事，韶儀便獨自過來了。”
趙盼兒想再出來已是來不及。
“行吧，你先進來。”
說著迎宋韶儀進屋便關上房門。
一睜眼，天已微微涼，一夜無眠。按理說當時屋內的兩人並未發現自己與宋韶儀，那宋韶儀身上的傷又是如何來的，這些年來一直讓趙盼兒困惑不已。
當時屋內的兩人，太守當年便調離錢塘，另一人趙盼兒至今也隻隱隱記得他模糊的聲音。
側身看著旁邊睡得香甜的宋引章，趙盼兒不知道自己當年任由她留在賤籍是對是錯。
宋引章年歲漸長，越來越像宋韶儀，不管是儀態還是容貌，連趙媽媽都說她容貌更甚宋韶儀。
宋引章彈琵琶天賦在樂營更是無人能及，留在樂營，樂營的師傅的確傾儘全力培養她，助她在琵琶上有更高的造詣。
錢塘名門夫人奉她為座上賓，比起容貌，她的琵琶在錢塘更出名。
在整個江南，宋引章也是小有名氣，常有外來客跋山涉水來聽一聽她的琵琶。
在錢塘談及宋引章首先想到的便是琵琶，但總有人不甘心隻聽她彈琵琶，一個人不甘心尚且能應付，若是一群人，並且他們狼狽為奸，到那時自己如何護得住。
自己看著長大的妹妹如此可人，實在不忍心她繼續留在賤籍，她應該有更好的人生。
當年自己能脫籍，實屬不易，最後還是承蒙父親故友相助，方纔半隻腳踏出泥潭。如今若是要幫引章脫籍，得從長計議，早做準備。
“姐姐，你昨日說的那白衣公子真有那麼好看？”一邊穿衣服，一邊問出昨日自己專注吃果子忘記問的問題。
“嗯，好看，貌比潘安，在世宋玉。”早一步穿好衣裳，正幫著宋引章。
“哈哈哈哈哈，真有這麼好看，我倒想見見了。”
“姐姐，我以後的郎君也得是潘安宋玉之貌。”
“你呀，好好彈你的琵琶。”
“那姐姐我現在便給你彈一曲。”說著便抱著孤月彈了起來。
這孤月琵琶是宋引章第一次去太守府表演，一位不願露麵的貴人所贈。
聽聞孤月是前朝一位公主的樂器，後來國破家亡，留下琵琶，從城牆上一躍而下，以身殉國。
坊間傳聞更是神乎其神，直言孤月上附著亡國公主的魂，不得到她的認可，冇人能用孤月，引得善琵琶者，趨之若鶩。
對趙盼兒來說，這不過是前人死物，哪裡比得上宋引章。隻要宋引章喜歡，用得順手，便是好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