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雨,清晨仍有微雨,撐傘前往江邊茶坊。
一晃五年過去,趙盼兒靠自己積蓄與宋韶儀留下的私產置辦了好些產業,利滾利規模也逐漸擴大。
在錢塘明麵上經營一家茶坊,私下還有一家鏢局,一座酒樓,一處茶莊。
鏢局走南闖北,最是容易收集資訊,找了五年的人,也該有影了。
“三娘,今天給我留一斤排骨。”走到一婦人攤位前,笑著說道。
“行,到時我給你送到茶坊,可是引章要來?”
這婦人眉眼間帶著些許英氣,外穿窄袖褙子,內搭抹胸,下身著裙,且在外層罩一件圍裙。搭話的同時手腳利落的處理豬肉,果敢有力,刀刀落在實處。
“對,她前些日子著涼了,我打算燉湯給她暖暖身子。”
“你們姐妹二人倒是時時想著對方,前些日子引章給你送來的桂花茶可還有,給我留一杯,想再嚐嚐。”
“哈哈哈哈好,儘管來,管夠。”說著便朝前走去。街儘頭,臨水邊便是趙盼兒的茶坊。
剛上燒上水,便迎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
“趙娘子可在?今日茶坊是否已開張?”
趙盼兒抬頭便見茶坊門口站著一男子,眉長入鬢, 秀挺的鼻梁,一雙狐狸眼卻目光清朗。
白衣黑髮,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絛,上係一塊圓形玉佩,長身如玉,氣質飄逸又溫柔。
與之對視,彷彿春雨潤物,溫柔有力量,又不失俊朗。
“公子請入座,茶坊剛開張,還需稍等片刻。”
點頭示意,應聲臨窗入座,接過趙盼兒遞過來的茶單,點了一杯普洱點茶。
隻見趙盼兒將餅茶碾碎,置於盞中待用,用釜燒開水後,向盞中注入少量沸水,將茶調成糊狀。
逐次加入沸水,攪動茶筅
使茶麪起泡變成小米粒和螃蟹眼那麼大,並不斷湧起。
又起雲霧,加入開水,茶筅擊拂均勻,透徹,使茶色基本呈現。
繼續擊打使茶湯表麵的乳麵更加厚重,乳霧洶湧,擊打中上部,直至茶湯在旋轉茶盞的時候保持凝而不動,沫餑漸生,形成粥麵。
胸有成竹,遊刃有餘,一看便是極懂茶的人,又極具觀賞性。
“公子請用。”
茶麪是由茶粉作的一幅河邊垂柳,飄逸堅韌,同時散發著蜜香味,引誘茶客。
隻見白衣公子,輕抿一口,頓時驚訝地望著趙盼兒。
“好茶!不苦不澀,又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甜味。”
微微一笑,狐狸一樣的眼睛閃著細碎的光,目光溫和柔軟。
“趙娘子好手藝,好茶!”
趙盼兒頷首笑道,“公子謬讚。”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看向趙盼兒柔聲說道。
“趙娘子謙虛,我初來錢塘時,漕幫當家便向我推薦這茶坊,說這裡人與茶皆絕色。”
勾唇一笑,眼眸微垂,端起茶杯,細細品鑒。
起初對於漕幫大哥的推薦不以為意,今日偶然經過,便想著來試試。
剛進來看見如此女子還覺得那漕幫大哥是垂涎美色,如今這茶入口便知,是自己淺薄了。
“公子抬愛了。”言罷,起身取來兩份紅蓮圓茶,放於桌前。
“這兩份茶餅,一份贈予公子,一份煩請公子轉交漕幫大哥,還請公子一定收下,在此謝二位的賞識。”
“那某便卻之不恭收下我那份,至於這另一份我也一定轉交。”
沉吟片刻,說道“來日若再訪錢塘,定攜友人前往。”
微笑點頭,“公子慢用,這著窗外的錢塘江景與園林之美也是不可多得的,公子可慢慢欣賞,小女子便不多作陪了。”
“盼兒姐,昨夜風雨擾人清夢,今早起晚了,盼兒姐莫怪。”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火急火燎地跑進茶坊,衝到趙盼兒跟前拱手行禮賠罪。
“還有客人呢,著什麼急,晚了便晚了。”
又衝著窗邊公子一拱手“公子莫怪,給您賠個不是。”
白衣公子點頭回禮說道,“無妨,少年郎,有朝氣是好事。”
明明自己也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卻叫彆人少年郎。
十五六的少年郎叫周顯,父母早亡,與祖母相依為命,水性極好。
後被趙盼兒招為茶坊夥計,是個手腳靈活,心思細膩的人。
“盼兒姐,這都我來我來,你先歇歇。”說著接過趙盼兒手中的活計。
“婆婆身子可好些。”
“好多了,謝謝盼兒姐請的大夫,奶奶說她等會兒便來。”邊說話,手的裡活不停。
這時白衣公子喝完茶,趁著趙盼兒與周顯正在忙碌,徑直留下一兩碎銀便離去,上了門口來接他的馬車。這馬車徐徐向最近的碼頭行去。
“公子,相爺知道了,派人傳話想見您一麵,可是要繞道回京?”
馬車內白衣男子正看著手裡的傳信,表情凝重。
“不用,儘快趕回京,他若是敢攔我,再與我說什麼父子情深,我自不會與他虛與委蛇。”
“是。”
“可還有其他信件?”
“顧大人也托人帶話,讓您早日回京準備任職。”
“嗯,知道了。”說完便閉目養神。
此人便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玉麵公子,顧輕舟。
不過在錢塘,恐怕冇人知道。
茶坊這邊,周婆婆也已過來幫著趙盼兒看顧茶坊。
“盼兒姐,臨窗二號桌三位客人點了三份徑山茶,要求點魚戲蓮葉。”
“散茶龍井四份。”
“……”
太陽西沉,酉時三刻,茶坊客人逐漸少了,隻有零星幾人還在喝茶,一般這時候,趙盼兒都準備收拾回家。
“周顯,你和婆婆便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來便可。”
周顯想了想,“好,奶奶,盼兒姐讓我們先回去。”
周婆婆走出來,“趙丫頭,我這身子早好了,硬朗得很,你不必太顧及我。”
“可是嫌棄我乾活慢了?”
“婆婆,說的是哪裡的話,我和周顯一起都冇您手腳快,婆婆不要多心。”
“奶奶,盼兒姐這是要等引章過來,咱們收拾收拾便走吧。”
“正是,引章今日要來,我在此等一等她。”
“哎呀,你看我這記性,那好,我們便先回去。”
終於,待茶坊客人都走了,門口來了輛馬車,下來一個十四歲的嬌俏少女,手裡抱著孤月琵琶,正笑盈盈地看著趙盼兒。
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麵,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而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幾分調皮,幾分淘氣,一身淡綠長裙,腰不盈一握。
還未走進茶坊,便“姐姐…姐姐…姐姐”的叫著
趙盼兒趕緊迎了過去,“我就知道你得這個時候來,身子可好些。”
“隻是小小的風寒,早就好啦。”望著趙盼兒,撒著嬌。
“送你來的怎麼是個新麵孔?”
兩人邊往裡走,邊談話,“這是趙媽媽親自為我配的馬車,以後我來找你更方便啦。”
剛坐下,便聽見“盼兒,我給你送排骨來了。”
杜三娘提著排骨和一個食盒進來,“杜姐姐!我好想你,快來坐。”
衝著杜三娘招手,招呼杜三娘坐下,又順手接過食盒。
“來啦,來嚐嚐吧,你念著的桂花茶。”趙盼兒為杜三娘倒茶。
“你哪裡是想我,分明是想我的果子和荔枝膏了。”
“略,纔不是,都想。”想了想又說,“當然,杜姐姐還是要比果子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