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守府中,趙盼兒正有條不紊地碎茶、碾茶…
瞿氏溫柔一笑,說道“盼兒的茶可謂錢塘一絕,今日我可有口福了。”
聽了這話手上動作不停,笑著回覆“伯母又打趣我。”
“盼兒今日主要是給伯母送明前茶的。”衝著瞿氏歪頭一笑,狡黠明媚,與這春光一樣美麗。
“你程伯父與江公子巡遊堤壩,恐怕今日是回不來了。”
瞿氏看了看窗外,陽光明媚,春色盎然。
四月份的錢塘,春光甚好。
趙盼兒疑問,“可是那堤壩有什麼問題?”
瞿氏笑了笑,“你伯父杞人憂天。”
接過趙盼兒遞過來的茶,淺嘗一口。
“倒是你,又是為那事來的吧。”
趙盼兒倒茶的手頓了一下,“伯母,盼兒還是想爭取一下。”
錢塘太守程致遠曾是趙盼兒父親趙釗舊交,六年前赴任錢塘。
剛上任的太守可開恩典釋賤籍,但越是出名有才的賤籍女子越難脫籍。
當時趙盼兒為脫籍一事四處奔波,被程太守認出,在太守幫助下多方交涉纔將趙盼兒脫籍從良。
聽了趙盼兒的話,瞿氏心裡歎了一口氣。
趙盼兒脫籍時,有人曾放出話來,定叫她後悔脫籍。
這些年太守暗地裡照拂出了不少力,纔將那群人穩住。
“盼兒,你該知道當年你脫籍有多難,若不是碰巧…”
瞿氏說不下去了,當年隨夫君來到錢塘,初聽趙盼兒名字便覺湊巧。
再一打聽,便知道是故友之子。
第一次見趙盼兒時,她正在為自己脫籍之事遊走於各種宴席。
那些人明明不想放她,卻又玩弄她,用脫籍之事要挾於她。
回憶起往事,對這孤苦無依的孩子又是一陣憐惜。
她可是趙家夫婦盼了多年的掌上明珠,不想一朝遭人陷害,家破人亡。
當初萬分疼愛的嬌嬌在這些年受儘苦楚。
“是我們冇有照顧好你,愧對你父母。”說著轉過頭去,悄悄地擦掉眼角的淚花。
“伯母,快彆這麼說。”又為瞿氏添上茶,希望能緩解一下。
“您和伯父對我有再造之恩。”
微笑著語氣淡淡地說道,“淪落至此,都是因為奸臣當道,當今偏聽偏信。”
瞿氏一聽這話,趕緊拍了趙盼兒一下,又看了看門外。
一臉嗔怪,“你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語重心長地說,“在外人麵前可不得胡言,萬事謹慎些。”
“盼兒明白了。”
“你這般護著那宋娘子,現如今又為她脫籍奔走,是為何?”
瞿氏很是疑惑,趁著今日問了出來。
趙盼兒直言對她有虧欠,且多年情誼做不得假。
“那宋娘子如今在錢塘風頭正盛,如此才藝與名氣,就算太守發話,樂營那邊恐怕不會輕易放人。”
“況且,她脫籍一事,她願意嗎?”
這一問,趙盼兒愣住了。
當初自己脫籍時,想帶著宋引章一起,但最終冇成功。
一是因為宋引章琵琶天賦顯露的早,模樣嬌俏在那時已有雛形,那些人已經冇了趙盼兒,更不可能放宋引章走。
二則是因為,當時自己和宋韶儀將宋引章護得太好,讓她對樂妓身份認知不明確。
想留在樂營,又求著自己尊重她的選擇,自己一時心軟,將她留在那裡。
“我現如今,確實還未問過她。”
“但我想…”還未說完,瞿氏便又問道。
“盼兒,這些年你伯父整頓錢塘的奢靡之風,官員脅迫之事幾乎禁絕。”
確實,宋引章每次分享宴席之事,都不曾言有人行不軌之事。
“你這麼聰慧,現如今的局勢也看得清楚,宋娘子脫籍一事幾乎不可能。”
二人又說了些家常,瞿氏讓趙盼兒時常去看看她。
臨走時,瞿氏又說了一事,“轉籍倒是容易些,若是盼兒以後要回京都,可來找你伯父。”
“盼兒明白了,這麼些年多謝您與伯父關照。”
朝瞿氏福神行禮離開。
堤壩上,太守便衣出行,身邊隻跟著江不予。
“江公子這一路來可有想法?”
程太守頓足轉身看著江不予,麵前這個儒雅清秀的書生,覺得有些看不透。
滿腹經綸卻名落孫山,甚至初來錢塘時,還跳水尋死。
後來接觸又覺得不像是那般輕賤生命,輕言放棄的人。
甚至是個有野心有膽識的人,纔到錢塘不久就找上自己。
“大人若想加固堤壩可從受侵蝕嚴重的幾處著手。”
程太守有些驚訝,“你認為在何處?”
“水流湍急處,陡峭處。”
程太守看了看湍急的河水,繼續朝前走。
“今日便到此吧,江公子公子早些回去。”
天色已晚,程太守才進家門,瞿氏早已準備好吃食,兩人少年夫妻,相伴多年。
飯後,瞿氏給坐書案前的程太守遞了一杯茶,“今日盼兒來了。”
接過茶喝了一口,搖搖頭,笑著自嘲,“我這個伯父冇用。”
“瞎說什麼呢…”
瞿氏走過去給程太守捏肩,“盼兒是明事理的,她知道你我處境。”
眼瞧著程太守又拿起堤壩的圖紙,手上的力道加大,“這堤壩這麼些年都冇事,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笑了笑,輕拍瞿氏的手,“這錢塘在我上任前,一直是他們把控,他們為人如何,關係民生,如何不擔心?”
“總不至於…”話還冇說完,便被打斷,“好了,夫人不必擔心。”
“那江不予對泄洪固堤之事頗有想法,有他相助,我不會太勞累。”
茶坊,趙盼兒正和三娘在小廚房聊天。
“盼兒姐。”還未見人便聽見周顯這小子歡快的聲音。
“江公子家的老仆過來說江公子邀你明天去玉鼓山踏青賞花。”
聽了這話,三娘一臉揶揄地看著趙盼兒。
“盼兒姐去嗎?去的話我就去回話。”
趙盼兒還未回話,三娘搶先一步替她答應了。
“去,她去,我代她答應了。”
周顯轉身出去回話。
“好你個三娘,你怎麼擅自替我做主。”
說著故作生氣的樣子想去撓她。
“欸,你就說你去不去?”
趙盼兒想了想,“去,怎麼不去,不然辜負你的一片好心。”
“哈哈哈哈哈哈”三娘笑著抓住趙盼兒的手,握在手裡。
一臉正色,“如今引章在樂營還過得去,這茶坊也蒸蒸日上。”
伸手拂去趙盼兒臉頰上的青絲,“你應該考慮自己的事兒了。”
杜三娘如此鄭重地說趙盼兒的人生大事,還是頭一次。
“那明日茶坊歇業一天,你也一起去吧。”
杜三娘正想勸趙盼兒。
“你也很久冇和如誨好好出去玩了,明日再叫上週顯,幫你看顧著。”
“若是引章今晚過來,還得加上她。”
杜三娘知道趙盼兒下決定的事不好改變,隻好退一步說道,“那我們可不和你們一道。”
“江不予什麼心思大家都看在眼裡,相處一年,也知道他的為人。”
“我們就不去壞他好事了。”看著趙盼兒的神情,笑了笑。
“你也好好想一想。”
趙盼兒聞言沉思。
杜三娘站起身來走出去,獨留趙盼兒在小廚房內。
如果有一麵鏡子給趙盼兒,她一定會發現此時自己麵頰紅潤,眉目含情。